从小到大我在不同环境下都曾有过闺蜜,有的闺蜜至今仍借助互联网在远程频频交往,但自己深以为最亲近、最温暖、最稳固的闺蜜莫过于小翟。小翟与我大学同班,也是历经四年的舍友。从不到21岁认识她,如今已到66大顺之年,我仍习惯叫她小翟。
与小翟的交往还要从迈入山东大学那天说起。1977年是中国所有大学七七级学生永远难忘、刻骨铭心的年份,在邓公主导下,停止11年的大学高考工作重新步入正轨,小翟和我同时参加了那场可以说影响中国社会未来发展与个人命运的高考,也幸运地成为了山东大学哲学系77级同班、同宿舍的同学。记得入学第一天,即1978年2月28日,大概中午时分,我从济南火车站下车后立即被迎接新生的校车送到山大新校(现称中心校区),提着大大的行李箱走进位于1号楼一层的哲学系女生宿舍,见到的第一位舍友与同学便是小翟。我俩可以说一见如故,彼此亲切地询问:叫什么名字?家在哪?怎么乘车来校园的等等,当问及对方年龄和生日后,俩人立即哈哈大笑,仅差一天我俩就同年同月同日生啦。这个很重要,往后的几十年,每到9月21、22这两天,我俩或一起吃蛋糕吹蜡烛庆生,或电话微信彼此祝福,从未间断。命运就这样安排给我一位闺蜜。
小翟与我有不少相同之处,不仅仅同年同月生,自小到大的生活环境也差不多,家里都有一个妹妹,关键是我们都属于那种有理想、有情怀、有人生追求、同时也有慈爱之心的人。当然我俩的差别也不小。论智能,她聪明,说话利索,甚至嘴巴快于脑袋,而我木讷,想到了却说不出;论行动,小翟敏捷,我笨拙;论性格,小翟风趣活泼,我有些呆板,但这些截然不同的特点与风格并没影响我俩深入交流与交往。
上学时,小翟总说不喜欢哲学而喜欢文学,可我压根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认为学什么都一样。于是我们一起商议,选修了中文系若干课程,如《美学概论》《西方文学史》等。大四时,我们又一起商量考研,她报考北京师范大学哲学系、我报考中国人民大学哲学系,俩人一起努力备考却都因为少了几分而又一起落榜。难以忘怀的是1981年整个暑假,我俩第一次没回家探亲,而是留在学校宿舍边复习,边享受着她男朋友张玉冰烹饪的精美饭菜,忙里偷闲也没忘记去校园拍拍美照。
小翟上学时并不属于那种埋头苦学的学生,但考试前稍加努力准能考个不错的成绩。小翟的乒乓球打的很好,曾代表系里打过比赛。她也乐于排球、游泳等体育活动,但最讨厌早操。对她而言,早早起床就像受刑一样难受,以至于经常借特殊情况理由去请假。我曾取笑她,人家女生一个月只有一次特殊情况,你怎么一个月好几次?小翟最高兴的莫过于周六下午,玉冰一定会准时在我们宿舍窗外叫一声“玲玲”,只见她立刻背起书包,三步并作两步,急忙跑出楼房。
毕业后她分配到省人民广播电台工作。刚开始住在电台招待所,那时没有电话,我一般会在礼拜六去招待所与她挤在单人床上海阔天空地聊,聊崭新的工作、聊单位见闻、聊同学,当然也会聊恋爱问题。后来大家前后结婚、生育,如何养育孩子又成为主要话题。
最令人心碎的是小翟儿子两岁时,张玉冰被诊断出癌症,风华正茂、前途无量的玉冰只能痛苦地躺在病床上,不断经受着放疗、化疗的折磨。整整两年,小翟经常是风里雨里、北京济南两头跑,边养育年幼的儿子,边到医院照顾病重的玉冰。我那时正读硕士,根本无力帮她的忙,仅会抽空到西郊肿瘤医院看望艰难的夫妻俩。玉冰走后,小翟咬着牙独自一人带着孩子生活,只在每年的清明时节,捧着精心准备好的鲜花去玉冰那儿说说心里话。
小翟这人顽强又善良,即使再苦再累也从不示弱,无论对谁,总保持着乐观开朗的心态。对同学的事情永远是有求必应、全力相助。对同事总是满腔热情,尤其对刚进电台的年轻人,生活上细心关爱,工作上手把手指教。我有几个学生毕业后到她手下工作,每每见到这些学生,听到的都是翟主任对我们如何如何的好。小翟家的钟点工在她那里也获取了数不完的恩惠,当知道钟点工患病时她立即掏出好几千元送她去医院治疗,给钟点工孩子买衣服、买学习用具更是年年不忘。大冷天在她家宿舍外的街道上看见一些艺考生背着画夹、喝着冰冷的矿泉水、吃着火腿肠站在公交站台等车,她总心疼那些受冻心焦的孩子,恨不得带他们到自家吃顿热乎饭。
伴随孩子们的成长和父母的老化,我们更多交流的是如何面对孩子与老人产生的种种问题,许多经验交流和心得分享都成为了人生经历的难得财富和值得回味的生活篇章。
对于接受过高等教育的知识女性而言,如何把自己的本职工作做好?怎样处理不同层面的人际关系?怎样获取紧跟时代的最新信息?我们也无数次交流、分析这些方面的问题。在工作领域,小翟出色的工作业绩以及获取的诸多荣誉在此不留“墨迹”,我知道她不愿让我说这些。就此而言,我俩早有共识:我们班优秀同学实在太多了,随便拎出一个都令人赞叹不已,相比之下,我们各自做的那些工作成绩根本不值一提。但有件事还是应该提一下。那是1999年,为升正高职称需要考英语,小翟复习的那些划了重点的资料都完好保留并送给我使用,让我节省了太多时间和功夫。也就在那年年底,我俩同时如愿晋升为正高,心花怒放的我俩从内心深处传来了共同声音:世俗目标总算实现了,从今儿开始,咱可是正儿八经的高级知识分子啦!
2017年10月,为纪念七七级学生高考40周年,山大几位热心同学在中心校区举办了“梦圆山大”庆祝活动,我与小翟与班级几位同学一起参加了。在近200人的庆祝会上我们都十分感慨和激动,感慨国家高等教育的快速发展,感慨大家命运的根本改变,当然也打心底庆幸大家成为了永远的同学和朋友。庆祝活动两天过后,小翟电话问我能否借到学位服,我说:“没问题,来吧。”于是在母校的大门前、图书馆、小树林都留下了我们身穿学位服、头戴学士帽的倩影与笑容。
生活上,小翟追求精致而完美的高品质生活方式,布置的房间整洁又温馨,每样物品都恰到好处地放在它该放的地方,再嵌入些艺术元素点缀,看着就让人满心愉悦。好多人与她最初接触,总以为她是那种性情外向、风风火火的女子,事实上她更喜欢安静地待在家里织毛衣、缝衣服。我衣柜里挂着的多件睡衣都是她买来布料精心设计、仔细裁剪并一针一线缝制而成的,那针脚不仔细看还以为是缝纫机的作品。她的毛线活那真叫一绝,不同色彩的毛线在她手里很快会变成一件件艺术品。记得有一年时兴毛线披肩,她一下子给我、我女儿、我妈妈、我婆婆还有我妹妹织了7件颜色各异的漂亮披肩。完了不忘说一句,我要打扮你最亲的所有女人们。我外孙出生后,她又开始忙碌着为小家伙编织毛衣,一件又一件。
风风雨雨几十年,我俩可说志同道合,无话不聊。大到国家政策、社会现象,小到大学同学、孩子教育、父母赡养,包括电影、电视剧、购房、理财,美容、甚至衣服鞋子什么样式好看等,七七八八的事情聊起来总是没头没尾、没完没了,而正是这些东西充实着也温暖着彼此的内心世界。
伴随着年岁增长,疾病开始不断困扰,吃什么药、如何防范疾病、到哪儿找好大夫治疗等等又成为新的话题。有一年我在省中医动手术住院半个多月,小翟每天下班后总是带着肉菜饭,挖出西瓜中间最甜的那部分放餐盒里,当然还有最新的报刊资料来医院陪我。有时因开会来不了,就让她的司机送饭过来。躺床上无聊,我写了篇随笔《住院杂记》,记下了这段难忘的日子。
微信时兴后,她成了班群最活跃的信息推送者。从早到晚只要看到有益的讯息或帖子总会在第一时间与同学们分享。我说她,你这是几十年宣传工作没做够,老来换个平台继续干。
什么叫闺蜜?闺蜜就是能給你温暖、治愈的人,就是你行走在人生路上有个互相牵挂能够互助的朋友。你可以与她歪躺在沙发上很放松地东一句西一句、天南地北胡乱扯,也可以在遇到喜讯或烦心事时,立马拿起电话不顾一切去倾诉的人。小翟与我就是这样的闺蜜。
文:李芹
图:李芹、《如歌岁月》编辑组